素书

作者：Ejostra

原文凹3ID：19305028

6、自然而然

“Anthony，”他的名字被呼唤了好几次，而Tony只是快步冲回湖边。他的眼睛酸涩得发疼，呼吸卡在肺部到鼻腔之间的某个位置，没办法迅速恢复正常。该死的，他傻透了。这么、这么愚蠢。他到底在想什么。为什么这件事会对他产生这么大影响？

 

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。这就是他为之祈祷的结果。

 

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快死了一样，并且只想蜷缩在某个地方痛哭一场？

 

手上突然出现一点压力，然后他被拉了回去，迅速转了个身，速度快到Tony来不及作出正确反应。他迷惘的眼睛与发着光的那一双相遇，发现里面充满令人难以理解的感情。有那么一会儿，谁也没说话，Tony几乎被淹没在对面不可思议的深邃之中。

 

“放开我，”铁匠声音微弱地恳求，拉扯着自己的手，却毫无作用。它还是像原来那样——被牢牢握在另一只手里。

 

“不。”

 

妈的。他想干什么？让Tony求他？

 

不管出于什么荒唐理由，现在看到Stephen都让人觉得痛苦。Tony需要离开这儿，去想明白这一切。

 

“没有成功，已经结束了。你可以重新玩你的捉迷藏去。我不需……”

 

Stephen嘘了一声，让他没机会把话说完。

 

“稍微停一分钟，”魔鬼过于温柔地说道。然后又补充了一句，导致Tony的大脑彻底停止工作——

 

“预言说应该由我亲吻新娘，而不是反过来。”

 

Tony呆呆地盯着他。“什么？”

 

“我说……”

 

现在换成Tony没让他把话说完。铁匠撇过头，苦涩地笑起来。“不，别这样。都是胡说八道。谁亲谁又能有什么关系？只不过是……”

 

然而不管他们在玩什么轮流打断彼此发言的游戏，这回无疑是Stephen赢了。发现自己没法让Tony闭嘴，魔鬼手上用力，把铁匠拽向前方，直到他们的嘴唇又一次撞到一起，两人同时呻吟着陷入这种联结。

 

啊。

老天。

不。

是的。

不。

再多一点。

 

刚才Tony可能是真的要死了，因为他现在感觉仿佛置身天堂。他们第一次接吻时产生的一切疯狂感受都重新回归，只是至少比之前增幅了十倍。它们如此沉重地击中Tony，以至于他的腿决定不再提供支撑，让他和Stephen一起跪倒在地，而后者始终不肯放开他。

 

魔鬼的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着，渴望着触摸与探索，于是Tony放任了它们。

 

长指探入发间，攫住颈侧，将Tony拉扯得更近。空气似乎已经成了多余之物，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，只剩下他，他的嘴唇，他缓缓tianshiTony唇齿的舌头，要求着jinru。

 

再多一点。

 

哦，该死的，Tony同意了。

 

铁匠再度大声呻吟起来，然后声音被切断。他感到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自己，如此温暖、如此安全，如此多的……

 

爱。

 

不。

不。

这是错的。

就算它感觉很对也是错的。

 

Tony不得不强迫双手从死死攀着Stephen肩头的地方松开。他向后退去，忽然觉得比之前还要困惑、警惕……恐惧。

 

这是魔法作用，不是他自己的感受。不可能是。

 

“你……你干了什么？”他知道自己语无伦次，当他们分开时，他在彼此之间留出的沟壑就像肚子上重重挨了一拳似的。

 

这只能让他更烦躁。

 

“怎么回事？这不是我。这是……魔法。这不是我们。”

 

Stephen看上去被彻底激怒了，但是慢慢地，他开始理解Tony在指什么。随着铁匠笨拙地起身，Stephen也跟着站了起来。

 

“不。等一下。不是那样……”

 

但Tony一直在摇头，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退了几步。那把一开始掉在地上的小刀重新回到他手中。“不要说了。这不对……我不该有这种感觉。这不正常。”

 

他无法描述自己的感受，那么多爱意在苏醒，可同时又觉得根本不是他的感情。因为这不可能，对吧？

 

看到Stephen往前走了一步，他反射性地举起手中的武器，立刻为瞥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而自我厌恶。就算想动手，他也完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使用这把刀。这个念头让他毛骨悚然，让他觉得宁愿刺伤自己也不想攻击眼前的生物。

 

而这……

 

太可怕了。

 

“走。算我求你，离开这儿。”

 

因为我甚至不能保护自己。

 

那个魔鬼……男人……Stephen……脸绷得紧紧的，那对甜美的、微肿的薄唇张开一点，好像是想说什么，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他看上去心都碎了。

 

可是尽管如此，他还是动了，举起双手，绕着Tony走开。手……真正的手，有着真正的手指。他能变化吗？是什么时候？哦，肯定是他伸手来碰Tony之前。

 

从这么近的距离上，铁匠能看出它们颤抖得多么厉害，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扔下那把该死的刀，把它们握进掌心里。这让Tony不得不用尽全力逼迫自己呆在原地不要动。

 

Stephen缓缓转身，像Tony要求的那样走远。他回了一下头，于是他们目光再度相遇，铁匠只觉得仿佛有人撕碎了自己的五脏六腑。魔鬼每迈出一步，这种感觉都越发严重，直到Tony倒在地上，小刀从指间滚落，好像会烫伤他一样。

 

他急促而惊慌地大口吸着气，眼里涌出泪水，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。

 

那天晚上，他就睡在外面，在原来的位置上蜷缩成一团，不停颤抖着。鸟儿们飞到身边，从山洞里衔来了头纱。

 

而这让他感觉更难过了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看到Stephen出现，Wong一下跳起来。这人不太对劲，一看到对方的身影，他就能察觉出这一点。

 

“怎么……”扫了一眼对方的脸，僧侣顿时闭上嘴。

 

哦，神啊。那是真的。

 

他已经做到了。

 

他们证实了预言的真实性。Wong可以感觉到新的纽带已然形成，如此强大，甚至能从Stephen身上如同波浪一样辐射出来。

 

“Stephen，”他试探性地叫道，因为那个魔鬼身上还在散发出别的东西。巨大而心碎的痛苦。这种感情在其本质上是如此深重和猛烈，以至于Wong几乎站立不稳。

 

Stephen无视了他的靠近，但是当Wong试图抓他的胳膊时，魔鬼疼得倒吸了一口气，僧侣立刻松开手。

 

“抱歉，老天……我很抱歉，Stephen。”他脱口而出，震惊于自己看到的是Stephen的手，而他非常确定，对方离开时还是一双爪子。“你……你变过了……你不应该……”

 

但是没有时间说这些。

 

他看到Stephen闭上眼睛，手指不停抽搐。有那么一会儿，魔鬼僵硬得一动不动，连呼吸都察觉不出来。

 

Wong赶紧带他坐在火旁，焦急地寻找着应该就在附近什么地方的温热油脂。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，他一直和魔鬼坐在一起，试图缓解疼痛，用尽一切办法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。

 

他期盼过Anthony会成为Stephen生命中所需要的希望，成为这个人能够依靠的礁岸。

 

但他不想让那家伙成为更多痛苦和不幸的原因。

 

这都是他的错。

 

他的错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Tony在半夜惊醒，浑身都是冷汗，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头纱。他做了个噩梦，而且这次甚至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假的，因为太真实了。

 

他的大脑给他重演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，只有一处小小的不同，而那意味着一切。

 

那把刀刺进了Stephen的心脏。

 

这导致Tony醒来时感觉就像反应堆已经报废了似的，铁匠不得不仔细检查了一遍它是否还在正常工作。

 

鸟儿们在他身边酣睡，一瞬间，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——这可能是他的机会。

 

以前，他从未见过鸟儿睡觉。而且他……该死的……他需要远离这个地方。他想去见Pepper和Rhodey。

 

Pepper总是知道该咋么做。她会告诉Tony他疯了，而这些感情早晚有一天会消失。过不了多久，他就会忘记那两片嘴唇在自己嘴上移动的感觉。

没什么好担心的。

他会好起来的。

他只是需要离开。

 

铁匠轻手轻脚地站起来，披上头纱，因为周围的温度比白天要冷得多。为了拿到需要的东西，他不得不弄出一点噪音，为此，他必须确保鸟儿们留在原地。

 

Tony用笼子罩住它们熟睡的小身躯，几乎觉得有点内疚。这东西他在收到小刀后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好了，尽管最近几天差点忘记它还在山洞里。

 

鸟儿们开始活动，接着有几只醒来，发出害怕的啾鸣。

 

“我很抱歉。我……我得走了。别担心。他会来把你们都放出去的。”

 

离开是件很困难的事，当他靠近森林时，啾鸣变得越来越响亮，也越来越令人痛苦。Tony知道那些树木之间藏着动物，不过太阳很快就会升起，一切都会变得更容易。等日出之后，他会找到路的，这座该死的森林总得有个尽头。星星完全帮不上忙，但他有几次见到Wong从哪个方向过来，所以至少还有些头绪。

 

带着要么就动身要么就任由自己发疯的想法，Tony踏进森林。他有一些食物和水，但愿足够支撑到遇见其他人。黑暗已经不再那么厚重了，并在过去半个小时中从一片漆黑转变成深蓝色，月光依然照耀着，Tony手里也有火把。

 

不会有事的。

 

他小心谨慎地朝一个方向移动，在树木上留下记号，以防最终变成原地打转。一般情况下，Tony并不怕黑，但这座森林从一开始就令人觉得紧张。而现在，他身处其中，完全不顾那么多警告。可是不能后退，无论正在铁匠肚子里攀升的麻木感有多么糟糕。

 

他走了好一阵子，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。森林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。而且慢慢地……很慢很慢地，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真的干了件非常愚蠢的事。他根本不清楚这地方到底有多大，或者一座魔法森林会不会放他出去，不管他走了多远。

 

Tony停下脚步，环顾四周。

 

咆哮声。

 

“该死的，不。”

 

有那么一会儿，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，或者自己是否还在最初选定的那条路上。然而就算想回去，他怀疑自己也找不到来路了。

 

他必须继续。往前走。

 

但是接下来，他仍旧一动不动。

 

在身后什么地方，有一只动物在咆哮。低沉的、愤怒的咆哮，导致Tony彻底僵在原地。

 

哦，不。别来这个。

 

他缓缓转身，用火把对准危险的源头。

 

脚步声。

更多咆哮声。

 

Tony振作精神，一手握着那把该死的刀，另一只手拿着火把。

 

“妈的，Wong会杀了我。”——这是一头巨大的东西从灌木丛中跳出来，一口咬住他的腿之前，Tony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。

 

他尖叫起来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他清醒过来，感觉浑身上下都是让人无法思考的剧痛。有那么一瞬间，Tony甚至害怕睁开眼睛，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拖进某个野兽的巢穴。但是随即，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，眨了眨眼睛。

 

“醒醒，Stark！”

 

那道声音尖刻而愤怒，听起来一点都不像Wong。可就是他。

 

Tony就要有大麻烦了。

 

不过他好歹没在某只野兽的肚子里等着被消化。这可真是……太好了。

 

他又眨了眨眼睛，意识到自己躺着。Wong的脸出现在视野中：“过来给我帮忙。”

 

Tony尽力了，不管他应该帮什么忙。他真的尽全力想站起来，但这几乎不可能。Wong一直在朝他大吼，让铁匠动动他那该死的屁股，Tony也很想回答，可他总觉得一张嘴就会吐出来。

 

“Stark，我向老天发誓，给我过来，不然我就把你踢回森林里去！”

 

Tony终于爬起来，感觉非常混乱，而且疼得厉害。他晕头转向，撞到了什么东西。他到底在哪儿？房子里？小屋？他看见Wong伏在一具躯体上方。

 

铁匠浑身的血液瞬间冻成冰碴。

 

“Stephen，”他无声地叫道。

 

那具躯体抽动了一下，一声叫喊划破空气，Tony也大叫起来，跪倒在地。接着Wong冲到他身边，扶着他慢慢躺下来。

 

“对…对不起……Anthony……哦，老天啊。我很抱歉。我不知道……”

 

什么？

他不知道什么？

 

房间另一边又传来一声呻吟，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也同时在Tony体内爆发。

 

“等等，我会帮你。”

 

Wong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，逼着他咀嚼并吞咽下去，然后给了Tony一点水。片刻之后，铁匠总算可以正常呼吸了，视野重新恢复清晰。Wong扶着他坐起来，随即小心翼翼地挪到Tony面前。

 

“你能看清我吗？”

 

Tony点点头，并在下一刻为这个动作痛恨自己。

 

“很好。再过几分钟情况就会好转。”

 

等疼痛真正开始缓解时，Tony差点感动到哭出来。“我的…我的腿。”他想看一眼腿上到底怎么了，但是仍旧头昏目眩，宁可不去看。

 

Wong似乎有些不解，也有点担心。“不是你的腿，Anthony。你没事。”

 

“什…什么？”

 

随后他明白过来，所有碎片重新聚合，他的大脑把那些点连接在了一起。

 

“是Stephen，”Wong说道，扭过头去。Tony也将目光转向那边。

 

魔鬼平躺着的身躯似乎很不安定。在发烧？

 

“那头……生物的牙有毒，他在发高烧。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？”

 

Tony再次试着发出声音。“我…我记得……走进森林……咆哮……有东西在攻击我……我的腿。”

 

不，不是他的腿。是Stephen的。

 

Stephen赶过来把他推开了。铁匠慢慢回想起自己的拯救者与那头生物之间的搏斗，但他更愿意忘记这些。

 

“是我的错。”

 

Wong没有说什么，但也没有表示反对。

 

“我很抱歉。他……他会没事吗？”拜托了，让他好起来。

 

“会的，”Wong慢慢点头，松开握在Tony胳膊上的手。“不过他需要帮助。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？你理解发生什么了吗？”

 

Tony看了他一会儿。“我……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？”

 

“对，”Wong确认了他的猜测。“你们分享的那种……联系……非常强大，是我听说过的联系中最强大的。”这个人看起来很懊恼，好像在后悔刚才对Tony大吼大叫。

 

“你吃下的草药能将它削弱一段时间。我需要你帮我照顾他。只要你呆在附近，他就会好起来。真令人感动。你能做到吗？求你了，Anthony？”

 

他根本用不着请求。

 

事实上，Tony非常乐意呆在附近。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渴望那个愚蠢的、非常愚蠢的魔鬼。哦，天啊，他为什么还要来救他？Tony不值得他这样。

 

“好。麻烦你……我需要……”铁匠猛然止住话头。可惜为时已晚，无法逃过Wong奇怪的眼神。

 

“什么？你需要什么？”

 

他看着Wong的眼睛，无力否认。“我需要离他近一点。”

 

僧侣的嘴唇缓缓分开，最终变成一个微笑。“很好。”

 

他把Tony扶起来，让铁匠坐在Stephen滚烫的身体旁边。魔鬼额头上有几滴汗珠，而Tony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轻抚那张脸。他完全克制不了自己，哪怕知道Wong就在一边看着。

 

Stephen动了动，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。Tony刚要把手往回收，他立刻重新紧张起来。

 

于是铁匠不动了。

 

那只手就留在那儿。在Stephen脸上，半埋在他的头发里，靠近下颌与脖子。Tony蜷缩在Stephen旁边，感到身侧的躯体放松下来，于是睡着了。

 

这感觉很好。

感觉自然而然。

就像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。